今年美国国殇节,适逢中国端午节。 清晨早早起来,迎着睡眼惺忪的初升太阳,吹着习习凉风,我和太太一起爬上社区门前小山,也算随应了威海老家端午节“拉露(水)的习俗”。
所谓拉露(水),就是端午节一大早,去野外把庄稼苗或草叶、树叶上的露珠采下来,用它擦脸。 据说用端午节天降的甘露擦过之后可以耳聪目明,一年不害眼病。资料上也说,在端午节早晨采露水擦脸擦眼,主要目的是来杀死五种毒虫 (民间认为五月是五毒 - 蝎、蛇、蜈蚣、蜘蛛、蟾蜍出没之时)。
今年南加州雨水多,以往久旱光秃的小山上长满了野草野花,枯树也回春挂满了嫩枝绿叶。 花草茂密,甚至遮掩了上山的羊肠小路。 今天露水也多, 花草上酣睡的串串露珠被我们的脚步惊醒,纷纷翻身起床,便湿了我们的裤脚,润了前面的小路。太平洋海面凝结飘荡的白云,越过几重山岚,如同神女霓裳上缠绕的玉带,虛無縹緲,时隐时现,沉沉飘然转旋回雪轻, 将山下红瓦白墙的居民小区瞬间化为人间仙境。
人生中的每一次爬山,都是一次心灵的升华。
年少轻狂时,爬过泰山,华山。 彼时,趾高气昂,目空一切,不识愁滋味。 爬山,两眼望天,腿轻脚快;山涧冰凉的泉水,也冷却不了沸腾的心。而沸腾的心只有一个目的 – 爬到最高处,腾空驾雾,伸手可以把天戳个窟窿,把大千世界踩在脚下。
多年后,两鬓泛白,重登泰山,也领略了黄山之巅的滔滔云海,列列雄峰。 此时爬山,是用心在爬。一步一步前行,脑子里充满了对山的敬畏,对自然的膜拜。 登顶不再是奢求,因为此时的心已经清楚地知道,山是征服不了的,自然是改变不了的。或许可以登顶一座山,十座山,甚至几十座山,然而天下之山,何止成千上万?
黄山之峰,秀丽峻伟;雨过天晴的云浪,气势磅礴。迎客松,飞来石,不卑不亢笑看来来去去的凡夫俗子。 我曾以黄山为题,诌诗一首:
万丈深壑肝胆寒,千阶云梯筋骨疲。侧耳竹叶唱恋曲,举目松干结连理。
玉帝精种迎客松,女娲巧摆飞来石。人言黄山压五岳,我赞黄山天下奇。
而三上泰山,让我越加深陷岱顶平顶峰北侧石壁之上的‘果然’二字。 “果然”二字为康熙甲午年(康熙五十三年)所写所刻。字面高60厘米,宽140厘米。 查查资料,对康熙大帝为什么留下 “果然”两字,有着许多不同的猜测和解读。较多的一种说法是,说泰山之名不虚传,百闻不如一见,一见之下,所见实胜所闻,康熙心中感叹,便有“果然”二字。山果然,水果然,旭日果然,落霞果然。
在我看来,“果然”二字是年过六十的康熙在经历过血雨腥风之后的一种淡泊和坦荡。人间种种,荣华富贵,权势名利,到头来“赤条条来,赤条条去”,果然天意,果然简单。
用心爬山,乐趣已不在于山之高,山之险,山之名;而在于爬山的每一步,在于爬山路边的小花碎石,在于林间小溪水潺潺,在于坡上青青草。 此时的爬山,不再是为了征服山峰,而是为了征服自己,满足自己。
思绪回到端午节,爬山,想家。 山很多很高,家很大很远。 山顶永远在云深无尽处,而家却永远就在前面。 屈原说 “曾不知路之曲直兮,南指月与列星 。《九章·抽思》”;译成白话就是:“我不管是弯路还是捷径,只顾戴着日月与星星南行”。
扫一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