岳父和岳母在老二全家陪同下出国游玩,其间庆祝了岳母80岁生日。
岳父岳母一生小心做人,谨慎行事,也许并不赞成我写这篇文章。 可这些话我无法当面说出,只好付诸键盘。
很长一段时间,我对岳父岳母了解的并不多。 原因很简单,他们很少开口讲自己的事。
1985年第一次到家拜访他们时,岳父在潍坊华丰机器厂任办公室主任,岳母是高中数学老师。 一个当时不算显贵可也体面殷实的家庭。 见面后,我注意到他们不露声色,沉默寡言;对来往的人,无论是同事,还是亲友,都谦让有加,极其讲究礼节,与此同时,他们和每一个人又时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;就是家里三个女儿在父母面前也总是小心翼翼的。。。这让从小一直在宽松环境长大的我非常不适应,觉得他们很清高,甚至冷漠。
后来,我才从更多的,零碎的交流中知道,他们“成分”不好。 岳父的长辈在旧时代亦官亦商,岳母幼年是资本家的娇小姐。
他们的人生在1949年拐了个大弯!
那一年岳父的祖父(我们称太爷)和父亲(我们称爷爷)随国民党到了台湾。 岳母更是经历了家人离世,财产归零的悲剧。 高中毕业,这两个在学校一直成绩名列前茅的聪颖少年,因“出身”无缘大学,只能勉强就业,委屈生存。
岳母这边的家人我从来没有见过,也极少听过,基本是空白。
太爷和爷爷到台湾后,父子都惦记忠诚着留在家乡的家人,没有再娶,相依为命。 而他们的夫人,也是终生守节,苦苦相望着那道跨不过去的海峡,直到抱憾离开这个世界。
庆幸的是两岸开放后的 1988年,我和兆萍陪同激动不已的岳父和姑姑,在北京机场等来了孑然一身回来定居的爷爷。
爷爷落叶归根,在潍坊安享晚年,善终后埋葬在他热爱的故土。 在台湾的那么多年,他和太爷如何过活?都做了些什么? 我们没有机会从他那里了解。 爷爷给我们留下的只有一幅他一笔一划书写的朱柏庐“治家格言”。 “黎明即起,洒扫庭除,要内外整洁。。。一粥一饭,当思来处不易。半丝半缕,恒念物力维艰。。。”
2010年我们去台湾旅游。 感谢当地朋友的周到安排,岳父岳母在滂泼大雨中找到了太爷的坟墓,在碑前致上了孙辈的思念和敬意,完成了爷爷的夙愿。 老太爷在天有灵,应会欣慰。
而我也因此动了好奇之心,开始寻找有关爷爷和太爷的过去。 终于在网上一份长达一万三千多人的“战后政治案件及受难者”名单上,在台湾“国家人权博物馆筹备处判决书文字档开放目录清单”上找到了他们。
他们在台湾居然被调查,被迫害! 爷爷李建人被认定是“匪(共产党)谍”被判刑5年,太爷李子瑾因“知情不报”而被判刑10个月。 案情略述上认定爷爷离开中学后就参加了“匪帮”(共产党)。。。他到台湾后的职业是“政”,查办单位是中国国民党中央改造委员会第六组。
历史如此残忍地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! 在太爷和爷爷因“匪(共产党)谍”在台湾蒙难时,他们的子女在共产党执政的大陆却抬不起头,直不起腰,被无情地剥夺了继续受教育成就大事业的机会。 岳父岳母的天资是那么优秀,直到现在他们机敏超人,过目不忘的头脑仍然让我自惭不如。
退休后,岳父岳母移居洛杉矶。 他们坚持独立生活,自尊自律,自给自足。 日常不看电视不打麻将,以学习英文为主,互帮互学,认真练习,其水平早就足以应付填写一般表格,叫出租,乘公交,购物拿药等日常需要。
不变的是,虽然三个女儿都很有出息,三个女婿也不小气,但两位老人却不会享受,依然遵循他们一生节俭,不浪费分毫的习惯。
风雨已远去,晚霞正绚丽! 敬祝两位老人幸福安康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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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刚读罢了贤婿的文章,不由得让人热涙盈眶悲痛欲绝!让我们这个大家庭更加兴旺发达!
伤悲已随风雨去,幸福长伴晚霞美。
转发老同学的留言: 我的老父亲大概1938年之前就在国办学校任教,45年屈打成招,被强加了国民党三个职务(记进档案)后,给遣送回家务农。重新教学后58年被最后一批打成右派,我妈从工厂下放回老家。我二伯也被右派,上吊自杀。我兄弟姊妹七个,前四个因为我爸的“历史问题”没能接受更好的教育,大哥终生未娶。小哥还是因为有文艺特长,初中毕业务农三个月才被补进高中。 我爸因为那些屈打成招的历史问题,各个运动被折磨得奄奄一息,多次在自杀边缘徘徊。 那个年代,我家所有的人都低人一等,忍气吞声地过日子。这一切对我在知事后的触动非常大,性格和处事都受到了很大的负面影响。事至如今,我和你在文章中的所述一样,真的希望历史不会再重演。风雨已远去,晚霞正绚丽!